“有这样一个场景,一个人抱着我,一直跑,一直跑,在山里一直跑。还有一个场景,四面都是墙壁,圆形的墙壁,地上有一张床,一个人躺在上面,盖着被 子……”在23岁的福建人刘海峰(被拐前姓名)的脑海里,模糊的记忆始终挥之不去。直到通过宝贝回家公益寻亲网站,他才知道,21年前自己被人抱走,卖给 了现在的父母。昨日13时30分许,刘海峰与江西的亲生父母在深圳北站重聚。然而,刘海峰的现场反应让所有人瞠目。
相认现场,他挣脱生父母手和媒体“围攻”
昨日13点20分左右,刘海峰乘坐的高铁到达深圳北站。在“宝贝回家寻亲网”志愿者的帮助下,刘海峰来深圳寻亲认亲。他的亲生父母和从江西赶来的十余名亲 人已早早赶到了深圳北站等候,志愿者为他们准备了迎接用的横幅。人群中,最紧张的是生母黄付金,她双手来回摩挲着,眼睛始终盯着A1出站口。
“我的心情其实很平静,虽然找了这么多年,但我只想知道他还健康地活在世上。他知道我们就可以了,以后回到养父母那边,继续自己的生活。”生父刘国荣坦 言,即使认了亲,他也不会打扰儿子的生活。话虽这样说,但当看到志愿者带着刘海峰走出站口时,夫妇俩还是第一时间冲出人群,一人抓着刘海峰一只手,噙着眼 泪说,“儿子,终于见到你了。”
一同等候的几家媒体,也迅速跟了上去。然而,这突如其来的场景却让刘海峰惊慌失措。
“你们是谁?不要拍我,不要拍我。”刘海峰一边挣脱生父母的手,一边扭过头去,回避照相机和摄像机的“围攻”。然而,刘国荣已管不了那么多,他从身后将儿子紧紧搂住,“我是你亲爸爸!”
此时的刘海峰终于挣脱了人群的包围,从A1口向B1口跑去。原本的温情场景,突然变得有些混乱。廊桥上,生父母紧随儿子步伐,后面,是十几名记者以及从江西赶来的亲人。
直到B1出站口,所有人都停了下来。
从刘海峰的表情不难看出,陌生的亲近,不期而至的媒体,让他很不适应。尽管“家人们”不停地介绍,“这是你亲哥,你亲姐姐,那个是你堂叔……”但刘海峰始终刻意地和这些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保持距离。
“不要拍了,我是偷偷跑过来的。”其实在刘海峰心里,对于寻亲,他有许多担忧。
睡梦中被抱走,他凭模糊记忆寻亲
早在9月份,刘海峰就已经进行了DNA对比确认。直到11月,他才在“宝贝回家网”志愿者的反复劝说下踏上认亲的路。
“寻亲之初,他自己也不确认,只是凭着一点点模糊的记忆,一点点怀疑,没想到竟真的找到了。”一名志愿者告诉记者,刘海峰回忆中的模糊片段全是真实的。
1992年12月5日,刘海峰出生于江西抚州,1994年父母带他到福建晋江打工,7月的一个凌晨,睡梦中的父母半夜惊醒,发现一儿一女都不见了,马上摸黑到处找。很快在工地附近的山边找到了当时已经7岁的女儿,儿子却从此不见了。同时失踪的还有一个湖北籍工友。
刘家父母立即报案,并在福建晋江警方采集了血样,随后的两个多月里,父母为找儿子总花了5000多元,却没有任何消息。
刘海峰的哥哥刘海波说,当时家里一共4个孩子,二妹5岁时因病去世,海峰是家里最小一个。因为家里很穷,弟弟被拐走后,老家人都说爸爸为钱把孩子卖了。为了便于向福建晋江公安打听消息,父母后来一直在泉州和厦门周边工作,刘海波也在晋江公安微博上留言寻找弟弟。
“家里本来有一张弟弟小时候的照片,妈妈每次去外婆家,看到照片就哭,外公一生气,就把照片扔了。”刘海波说,自那以后,家人对刘海峰的印象越来越模糊。
“你这耳朵,小时候就是这样,耳垂又大又厚。”昨日,堂叔摸着刘海峰的耳垂说,一旁的生母赶紧搭话,“是啊,小时候就是这样的。”
希望媒体报道时注意隐私,不想福建的亲朋知道
“7岁的时候,我在福建拍了一张正式的照片。但(养)父母很少说我小时候的事,我有4个哥哥姐姐,家人只说他们超生罚款的事,我最小,但从没有讲过我。” 刘海峰曾如是告诉“宝贝回家网”的志愿者。养父母家在福建,养父当年过海时,遇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挑着筐卖孩子,见他长得可爱,养父将他抱回了家。
“这次我是偷偷来的,没有朋友知道,家人也不知道,媒体要是报道了,被身边人看到了我怎么办?”刘海峰希望媒体能尊重他的隐私。
面对刘海峰的抵触,江西来的亲人们一时不知所措,生父刘国荣把刘海峰拉到一边聊了一会儿,大约半小时后,刘海峰的情绪有所缓解,听着生父母的讲述,眼眶有些湿润,后来,他主动与生母拥抱在一起,手揽手边走边聊。
刘海峰接受晶报记者采访时表示,“我以后还是会回福建生活,知道他们(生父母)的情况,就安心了。”尽管并未表现出很大的热情,但可以看出,刘海峰已经接受了眼前这些陌生的亲人们。
在深圳短暂住宿一晚后,今天,刘海峰将再次踏上回福建的列车。没有人能预料,他未来的人生故事将会怎样发展,但正如亲生父亲刘国荣所说:“见你之前,我们心里都很清楚,不会打扰你的生活,也希望你在福建好好生活,养亲最重要,知道你的情况,就可以了。”
见你之前,我们心里都很清楚,不会打扰你的生活,也希望你在福建好好生活,养亲最重要,知道你的情况,就可以了。”
——亲生父亲刘国荣
□说法
宝贝寻亲网:
“找媒体报道也是希望更多人关注寻亲者们”
和此前成功找到亲人的案例一样,寻亲过程中,最重要的环节是采集DNA数据和被拐者的记忆。
“只要被拐的人记得自己是被拐的,且有寻亲的意愿,往往成功率就比较大,因为寻找小孩的父母,都愿意录入DNA数据。”“宝贝回家网”一名志愿者告诉记 者,最近成功的几起案例,先是在网站上了解了大致情况后,寻亲者采集DNA进行确认的,深圳警方做了许多工作,给“宝贝回家网”创造了许多便利。
对于刘海峰的反应,一名志愿者表示,非常少见。“也曾多次遇到过对媒体抵触的,大多是因为不想改变自己的生活,不想伤害现在的父母,有一次,一个女孩在认 亲现场,见到亲生父母后扭头就走,也有一次见到媒体采访,就要求回避的,但最后大多还是能接受。我们邀请媒体报道,不图名不图利,只是想更多人看到报道 后,关注这个群体,关注这样的故事,或许还能帮助到更多人。”
晶报记者 谢敏/文 赖犁/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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