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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鲁院的时候,白描院长讲陕西三侠——路遥、陈忠实、贾平凹。因为有很深的私交,讲座的私货很多,细节接细节,很有些参考价值。虽然不免私情作祟,有些地方流于美化。
大多内容忘了,能记得的,多是关于路遥的部分,期间,白院长说了一句非常精准的话:不懂女人。
也就是说,他笔下的女人,全是他需要的女人,而不是真的女人。
这就是我想说的《平凡的世界》的致命伤之二:男权的意淫。
读路遥的小说,你会经常发现一个细节:底层青年被干部女儿看上。比如高加林被黄亚萍倒追,马建强被吴亚玲撩骚,孙少平被田晓霞示爱,孙少安被田润叶塞纸条:少安哥,我想一辈子跟你好!(说到这里,不得不加一句,路遥笔下的小说,真的太多细节和人物互相重复了。)
这些女生,均生长在大城市,来自高干家庭,漂亮、优秀、善良、有知识、追求者众。但纷纷莫名其妙地,喜欢上了一个用生命来作死的穷小子。主动投怀送抱,不畏贫穷,勇于献身,说走咱就走,风风火火闯情关。
以本书的三个女主角作比。
田晓霞的父亲是田福军,身居要职,在当地跺跺脚,也是能抖三抖的人物。但这个名门闺秀,却只为了成全孙少平而存在。
孙少平应该有一份柏拉图式的爱情,田晓霞就倒追他。
孙少平想要挣脱农民命运,入公家门,田晓霞借助她背后的财权网,帮着活动关系,搞定工作。
饱暖思意义,后来,孙少平需要感悟生命,让思想更深刻,田晓霞就死了,一个UFO从天而降,来和少平兄探讨真理。
田润叶的父亲是支书,二伯是高官,这一点很重要,因为田润叶在小说中长期呆的地方,不是双水村,而是田福军家,被地委书记当女儿一样看待,于是,田润叶也有了权力象征。
开篇不久,她倒追孙少安,证明少安的魅力。
少安娶了秀莲,她也结婚了,为了成全二爸的政治结盟,嫁给官二代。但为了表现润叶的坚贞,路遥残忍地,让她牺牲性爱,在无性婚姻伤人伤己。
丈夫断腿后,她又一次反人性地,不但没嫌弃,反而爱上了向前,主导着性爱,过上了幸福生活。
这是一种圣母般的人,但所有美德,都是设置为满足男人的荣耀、尊严、价值,服务男权社会的需要而存在,如同聊斋里的非人类。
秀莲的牺牲性更是明显。
少安说,我想要个媳妇。嘭,平地一声雷,她就身穿金甲圣衣,脚踏七彩祥云,来嫁给他。
少安没彩礼,她就神奇地不要彩礼。
少安要创业,她自动从娘家筹钱。
少安要一个免费劳动力、保姆、生育工具,秀莲面面俱到地劳作。
少安发达了,隐隐想要再次选择,秀莲就得肺癌死去。
这个现代王宝钏,一辈子都是没有自我意识的,和润叶一样,都是男权的工具,解决他们的生理、财富和权势需求。
综上所述,路遥的女主角们都有如下特征。
1,是处女。
2,出生于权力家庭或富庶家庭。
3,外表漂亮,心思简单。
4,倒追底层的土穷酸。
5,有牺牲精神。
不光是女主角如此,女配角们,也脑子进水般地围着孙家兄弟转。红梅对少平有好感,候玉英爱上少平,金秀对少平暗恋了很久,惠英嫂对他另眼相待。
不说穷娃子的魅力值很可疑,单说女性普遍的情爱观,一个正常女人,对男人都没有圣母情结,而是灰姑娘情结,习惯于仰慕,而非悲悯,习惯于崇拜,而非援助。
所以,喜欢孙少平的,多是男性。我问过身边的女生,真对不起,没一个喜欢他的。抱歉了,路遥先生!
你可能要说,现代拜金女可能不喜欢穷屌丝,但那时候理想化,总有人五行缺心眼,爱上一个敏感自卑的穷孩子,也是可以理解的。
是,你说得对,人和人是不一样的。但,同志们,这种现象在路遥的小说中,不是个例,而是随处可见的现象。如此频繁出现的情节,就不能不让我们反思路遥因何而此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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众所周知,路遥是一个权力欲望特别重的人。白描曾经说过,路遥对政治很感兴趣,最大的理想是成为一个像李自成那样叱咤风云、改变中国的政治家,而且他对外交官乔冠华那种迷人的风度特别痴迷。
童年时,本来饱受欺侮,后来,他成了小头头,大的小的都跟在后面。
他是工农兵学员,参加过红卫兵,武装夺权,18岁成为延川县革委会副主任(《平凡的世界》里,投注了他的影子的孙少安18岁当队长),后来,在“清理阶级队伍”的政治运动中被罢免,于1969年年底回老家郭家沟村务农。他觉得万念俱灰,穿白衣白裤为自己披麻戴孝。
路遥政治上受挫后,想要写作,成为一个有名的作家,有名,就有了话语权,同样可以成为无冕之王,一呼百应,声音被万众接纳,被推崇,被跟随。这是通过另一种方式,来满足自己的权力欲望。
在家庭里,他唯我独尊,一心想着出人头地,对妻女忽略和亏欠,就是男权和父权的表现。
这样一个人写作,在小说里,自然而然就会将女性变成美丽的牺牲品,为成全政治而献身,如田润叶;为成全夫权而沉默地来、沉默地死,如秀莲;为成全社会大义而牺牲,如田晓霞。
拿了茅盾文学奖之后,路遥对贾平凹说,你猜我在台上想啥?
贾说:想啥哩?
路遥说:我把他们都踩在脚下了!
他权力欲望是如此强烈,以至于我们都能在作品中,轻易地嗅出来。比如对官场半争的细致描写,比如对《参考消息》、《人民日报》等官方刊物的引用,比如主角们的爱情和归宿,都与高干子女有关。这种书写,很容易就可以看出路遥对高官显贵的渴慕,对权力地位、社会身份的无法释怀。
权力的基础,就是暴力。路遥信仰这种暴力。从童年,到青年,到成年。因为卑微的出身、苦难的童年、屈辱的阴影,使他的根基里,充满了恨。而拥有权力,则能便捷地、广泛地报仇。
他借孙少平的嘴说:“我二十来年目睹了父亲在村中活得如何屈辱。我七八岁时就为此而伤心得偷偷哭过。爸爸和他祖宗一样,穷了一辈子而没光彩地站到人面前过……我要让他挺着胸脯站在双水村众人的面前!我甚至要让他晚年活得象旧社会的地主一样,穿一件黑缎棉袄,拿一根压瑙嘴的长烟袋,在双水村’闲话中心’大声地说着闲话,唾沫星子溅别人一脸!”这时候的孙少平,啥权力都没有,但其言其行,已经透露出委婉但强烈的报复欲。
他笔下也有爱,但多是不正常的,非自然的,充满牺牲和利用。这一点,在上一节已经说过,不再重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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