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龙应台说,看一个城市的文明的程度,就看这个城市怎样对待它的精神病人,它对于残障者的服务做到什么地步,它对鳏寡孤独的照顾到什么程度,它怎样对待所谓的盲流民工底层人民。对我而言,这是非常具体的文明的尺度。一个国家文明到哪里,我看这个国家怎么对待外来移民,怎么对待它的少数族群。
简而言之,看一个人或政党,得看他如何利用他的权力。
对于男人而言,即,如何看待他使用父权、夫权。
前不久,在豆瓣上看到一句话:不要看一个男人如何谈政治,要看他如何谈女人。深以为然。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看法,即是他真实的政治观。比方,他赞同女人如衣服,兄弟如手足,这种人,他的夸夸其谈,都可以看作放屁。
而路遥的小说中,我所看到的,都是这种腔调,对女性一厢情愿的意淫,和到手后的变相利用。
村花、校花、县花什么的,都主动扑上来,不计代价,不求后果,嫁给你之后做牛做马,任劳任怨,基本上等于选美冠军+劳动模范+贞节烈妇的综合体。
但这种不节制的美化,恰恰反向证明,虚构者路遥在两性关系中的自卑。
自卑的根本,就是童年的缺爱。爱的溃乏,会使一个人长大成年以后,仍然不自觉地索取关怀,填补内心深处的虚空。现实中求不得,到想象中求。
路遥一生贫穷,生父身高1.5,形如侏儒,却要养一家十口,自然屈辱横生。
路遥七岁时,父亲将他过继给他的哥哥、远在延川县的王玉德。大伯家也穷,养母靠乞讨供养他上中学。父亲软弱窝囊,小时候,别人把他打一顿,回来后告诉父母,得到的是父亲再打一顿。
长大一些,又在造反派的权力之争中失利,重新做回农民,形成又一层阴影。
路遥长得也不好看,性情又好强暴戾,喜欢独处而又时常封闭自我,对于女性的吸引力,应该是不大的。这个从林红、林达的离开,都可以看得出来。
因此,他在作品中,出于心理补偿,会不自觉将主角理想化,金光闪闪放光彩,人品阵阵暖胸怀,五湖四海的妞都来爱他,从而在潜意识中得到满足。从心理学上看,这种补偿,其实就是一种移位,即克服自己生理上的缺陷或心理上的自卑,而发展自己其他方面的优势,从而赶超他人的一种心理适应机制。
那么,路遥将主角们塑造得愈高大上,愈大众情人,愈是能看出他的不如意。这也是《平凡的世界》为什么被评为low逼必备法宝的原因,因为,孙少平成了替代品,给屌丝们夯实无望的生活,带来虚妄的归属感和励志之光。
我有一个朋友说,看路遥的东西,总觉得有一种sm情结,一边用力鞭笞,一边大声祷告。
我觉得说得有点儿猥琐,但就这么回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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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平凡的世界》出来以后,评论界并不看好,纷纷惊讶,路遥怎么会写出这种小说。路遥以自传式的写作,描绘了一个道德理想国,试图把个人境遇、民族情感、国家命运统统定格,在他的纸页上,形成一部时代史诗。但因为感情不节制,刻意雕琢,结构混乱等等,被文坛判为不及格。
1986年的冬季,路遥赶到北京,参加《平凡的世界》(第一部)的研讨会。研讨会上,绝大多数评论家都对作品表示了失望,认为这是一部失败的长篇小说。
但1987年底的一天,路遥在开往鲁迅文学院的公交车上,偶遇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编导叶咏梅,叶咏梅决定将它播讲。然后,不被文坛看好的《平凡的世界》,在央广播出,全国听众反响异常强烈, 路遥,继《人生》的播讲后,再一次收获了广大听众的心。
读者们成就了路遥。他们爱他,追捧他。因为,在这部小说里,他们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——相同的底层身份,变革的集体记忆,和不知往何处去的迷茫青春。感受到了相似的情绪——不甘、不妥协、力争上游。信奉着相似的信仰——平凡的世界里,靠自身的努力,都可以不平凡。
所以,这本书,是70、80年代中国人共同的中国梦,在这个梦里,我们同呼吸,共命运,形成一个巨大的映照和共鸣。
还有一点,中国人为死者讳,认为人死为大,对死者要尊敬。路遥死得太早,也是一种对作品很大的成全,因为我们崇拜悲情英雄,作家的苦难,慢慢地就被我们的同情,内化成了作品价值。这也就是前不久我批评萧红时,被全国文青骂得狗血淋头的原因。
无论《平凡的世界》在文学价值上多么平凡,但是,因为它的社会价值,它仍然是一个铭牌,向今天的年轻人展示说:呶,这就是那个时代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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