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4年5月,由湘、鄂、皖、赣四省公共图书馆联盟主办的“高山仰止——湘鄂赣皖名山文化解读”巡回讲座在湖南图书馆开讲,来自湘鄂皖赣的4位学者分别以独特的视角解读了四省名山文化。陈政先生代表江西,解读了“庐山与中国文化”。
我们通过品读《列岫云川》,进入陈政先生的人生世界,他那诗人的浪漫气质,评论家的慷慨论述,出版家的丰硕成果,文化学者的美学情怀,都是一道道神奇而明媚的文化风景。
如椽·构筑文化的大厦
汪绍凯:您的大名耳闻已久,面识只在近期。刚刚过去的五月下旬,在江西饭店召开了由南昌市作家协会、评论家学会主办和新CEO杂志协办的“2013南昌诗歌精选研讨会”,您是重点嘉宾。会上,我注意到您没有做过多发言,更多是倾听。我先想知道,您对当日研讨会的一些印象感受。
陈政:你观察得很仔细啊,那场诗歌研讨会我确实发言不多,只是说了两点:一是感谢《13年南昌诗歌精选》主编及活动组织者刘晓彬;二是鼓动大家都去关注网络媒体,那是一个比较真实的世界。诗人应当关注当下的社会文化现象和思潮。更多我是想多听听别人的看法和意见,总的来看,研讨会开得很顺畅。这年头,还有这么多人爱诗,总是一件好事。
汪绍凯:那您对当代诗歌以及南昌诗歌的看法?在过去,有江西先贤搞的“江西诗派”,是文学史上第一个有正式名称的诗文派别,很有影响。而今业界说的南昌诗派,在其创作风格、作品表现上能够成立吗?
陈政:说起南昌诗派,前不久四月份谷雨诗会,南昌市文联出版了《南昌诗派十六家》算是一个标志性的事件,他们叫我去写序,序里,我没有完全表扬,也没有全然赞同。南昌诗派,属于命名,还是一种类型诗作集群落地?这里面恐怕要细细考察,也察其言,观其行吧。
如今,社会仍处于大转型时期,人们生活方式发生剧烈变化,当下的文化现象非常复杂。对于文化,我主张可用两种分法,一种分法是精神文化、物质文化、制度文化;另一种分法是主流文化、精英(高雅)文化、民间文化、通俗文化。在第一种分法里,诗歌明显属于精神文化,但三十年来,物质急速积累,远远走在前头,制度层面也有不小变革,唯独精神文化远远滞后;第二种分法里,诗歌在很长的时间里,既由精英主导,主流也普遍接受,民间也很有阅读市场,这种全社会对诗歌的关注热度,八十年代经历过来的人应当深有感触。而今天的诗歌,由于浮躁焦虑和精神目标的缺失没有给诗歌以多少放松的空间,原本属于主流的现在沦为边缘。
汪绍凯:这确实是个较普遍的现象。
陈政:在这种情况下,诗人也要生存啊,生存需要不同于一般的身份认同,急于被认同就会急于抱团,大家在一起相互给予能量啊。从诗歌创作的本质和艺术创作的本质而言,这种抱团本身是不值得过多褒扬的,因为艺术从根本上就是一种个体的创造性劳动。但我更希望让命名成为现实,不能对外打着地域旗号,而各自仍旧做自己的创作。要相互学习,共同成长,真的能让散落的诗人群体自然的聚集,让彼此不联通的思想火花通过诗派获得整体提升,那“南昌诗派”也自然功不可没。
总体来说,南昌诗派仍旧只是当下的事件,创作上能达到多高,能不能同江西诗派一样,留在文学史中,这个问题,留给诗派去实践,留给历史去评判吧。文学创作毕竟还是人的参与,只要是自发的联合,都是正当的,应当抱以宽容的态度。
汪绍凯:您这番论述评判很有见地,也很负责任。
陈政:哈哈,以前《赣风》里刊载过一篇文章,说我是“儒林剑客”,是否真是剑客,我自己没多少感觉,我只力求自己的东西不是花拳绣腿;说的每句话,都能有所担当。
汪绍凯:诗歌文学外,您还特别关注历史、哲学、宗教等其他人文社科,报告文学中能突出展示您的文化视野,序体散文的开创更为业内所称道,并且形成了新时期学者散文的一道风景。80年代思想热文化热是你们这代人的共同特征。新时期以来,依然能在几个领域里能保持兴趣并有所建树,这在日益分化、细化、窄化的国内知识界文化界,非常之难得。我想问,您是基于什么样的考虑,关注普遍意义上的思想文化?是诗歌创作上的材料来源?文学评论的理论需要?还是思想兴趣或别的?其中,哪一种为主或为切入点呢?
陈政:你这个问题很好,表面上看这是一个创作动机或学术路径问题,但实际上这里面关切到人生问题,就是人一辈子应当干什么。对于人生,我有“两条生命说”,即肉身生命和灵魂生命,或借鉴丰子恺的人生三层楼说:物质,精神,宗教,其中物质是最底层最贴地的,精神是世人都有的需求,或高或低而已,宗教是最高的意义或境界。
不要以为,肉身真的只是衣食住行,人的肉身,不光是粮食的中转站,还是艺术的接收机,思考的发生器。文学,或更广义的艺术,是最贴近人的肉身的,小说里的每一个人物形象,写得好的,我们都可以和他们触摸,乐曲用耳朵听,画作用眼睛看,都是人体器官的直观感受。好的艺术,容易让人接受,不需要人过多的知识库存或多高深的思想洞见。那些美妙音乐,令人惊叹的画作,都是通过对肉身的抚摸或冲撞,从而涌入心灵的河流。我是主张人一定是需要接触艺术的,艺术在有点像茶,雅俗互靠,肉身生命里,是衣食住行之后紧跟着的第五项;又是把我们带入精神世界的最好向导。
历史,则是对人的生命的往前回溯、一种生命长度的延伸。人们通过对故事的讲述,对史料的解读,把过去时间里的那些坛坛罐罐边边角角,拼接成一个接近完整体的时段,那么读史也就有如延长了我们的生命,我们好像仿佛也在某个时代生活过。似乎从那个时代过来了。这也是一个人的生命体验(只不过非肉身亲历而已),读过历史,你也就无所谓80后90后,你可以直接与17、18世纪的人对话了。
哲学、宗教相比文艺、历史,这是人精神路径的较远一端,也是离我们肉身最远的,其本身意义太大太虚我们不多谈了。我在这里只强调文艺对每一个人的重要性,我认为每一个作为社会的人,都必须亲近文学艺术,了解历史。
我的创作与学问路径,也大概就是如此,不管你的精神境界能走多远(这因人而异)我只希望,每一个人都能拥享一个诗意的人生,拥享一个美的世界。
汪绍凯:我稍显空泛的一问,未曾想,您的解答居然这么有体系,语言这么晓畅明晰,描绘的图景更能引人神思,这种感觉,也如读您的序体散文一般。我也顺便一问,现当代文体那么丰富,您是如何在千体之中独辟蹊径,开创了这一新派别了?这个过程是怎么样的?
陈政:又说到序体散文,前不久,我把我准备出版的《列岫云川》样稿,寄给了几位同仁,其中余秋雨先生读到,回寄了一篇文章给我《一本让我吃惊的书》。这倒是让我有些意外,我和余秋雨先生没有正式的交往,文化散文他是个开拓性大家。我想得到余先生的“吃惊”式认可,也算是某种对自身慰藉吧。
需要指出你一个误识,序体散文,并非当代才有,是很早就有的,他伴随着书籍的出现而出现,历朝历代,名家潮涌名篇迭出啊。王羲之《兰亭集序》,王子安《滕王阁序》,李白《春夜宴桃李园序》等等,序文在《古文观止》占有很大比重。
但可惜的,新文化运动以来,现代白话文的变革,序体散文一度沦落了,几度成为新的八股文,很长一段时间,翻翻很多书籍,包括人文社科思想类的著作,写的序都是单调、刻板、干涩的介绍性文字,就书论书都尤显不足,能展开探讨就更稀薄可怜了。我在这方面所做的,也就是恢复那个序文传统,除了承托提炼所序著作的内容外,也把文化观察艺术评论加进去,挖掘思想深度,更赋予散文的诗性,把人物品评、艺术鉴赏、历史探究、诗性书写、人生思考、美学观照尽可能熔为一炉这等于就是把这一文种重新救活,焕发新颜,让序体散文再出发。
当然,现代白话文的序体散文,还是有跟过去很多不一样的。同样的序文,有富于文雅的古典风格,也有精于思辨的欧化学术语言,这个都是个人创作的自由,我努力去叩开这个大门,能不能成没有人随行,能不能得到社会的认可,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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