豆芽巷,其名不像“百花洲”“杏花楼”那么美,也不像“朱紫巷”“书院街”那么雅,然而它是南昌一条历史久远意义独特的小巷,记录了五六百年风云变幻的岁月、平民百姓的生活。

  豆芽巷,在南昌古城北面,距永和门两三里,滨临赣江自西往东延伸。明清时期的城北,荒无人烟。西边紧靠滔滔赣江,江岸是连绵的沙滩,这里是著名的豫章十景之一“龙沙夕照”。中间是蚬子湖(后改名为贤士湖),汊沟纵横。东部是荒野,坟墓散布。因为这一带主要是城里居民的殡葬之处,所以有民谣说“哭哭啼啼永和门”。

  据《南昌县志》记载,从明代中叶起就有居民在此掘井,汲水发豆芽,挑入城中叫卖。后来陆续有逃荒避难的难民、无处谋生的穷人来此落足。这里的百姓民风淳朴,乐善好施,左邻右舍会无私地向他们传授发豆芽的手艺,帮助他们同样以此为生。

  随着一代传一代的繁衍和外来民众的增多,曾经的茅棚有些变成了砖瓦房,曾经的小巷渐渐变得越来越长。到上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以前,已经发展到350多家。老辈人传说,豆芽巷很早很早以前有“四大姓”:陈、董、郑、雷。经过五六百年的变化,豆芽巷比较大的家族有王姓、萧姓、万姓和吴姓等。其中王姓就自称为“豆芽巷王氏”,可见他们和豆芽巷的感情之深。《南昌瑶溪豆芽巷王氏族谱》记载自“日杏公”独自一人于清朝初年定居豆芽巷,开基肇业,人丁兴旺,至今已繁衍至第12代后裔。豆芽巷的百姓虽然姓氏混杂,但是常常沾亲带故,因此,和睦相处,情同一家。无论红白喜事,都是一家有事,大家操办。每年的正月初十,是大家捐钱搭台唱戏、家家户户请客吃酒的日子,这是古代延续下来的风俗,叫“齐客”。这一天,豆芽巷的酒席可以从西头连接到东头,不会少于千桌。大块吃肉大碗喝酒,真是“桑柘影斜春社散,家家扶得醉人归。”

  《南昌市地名志》(1992年版)注明:豆芽巷长400米、宽3.5米。这里的民众世世代代、家家户户以发豆芽谋生。南昌的老地名中有不少“一条街”,例如打铁的“铁街”、裱画的“裱画巷”、做嫁妆的“嫁妆街”、做冻米糖的“冻米巷”。但是唯有豆芽巷以其从事单一行业历史最长、人数最多、影响最大。因此,“豆芽巷”不仅是一条小巷之名,而且已经成为古城北郊这一片地区的名称。

  豆芽巷的豆芽,以其品质鲜嫩外观晶莹而闻名遐迩。工艺独特,唯用水发,20斤豆子可发豆芽100斤,发好的豆芽可以免洗直接做菜。从明代遗留下来的两口古井,临靠赣江,经过深层砂砾过滤,井水清澈无比,冬暖夏凉。精选当年优质黑豆黄豆,先放置木盆用古井之水浸泡,再移入漏底木桶,用古井之水浇淋,使之自然发芽。不分日夜,每天四次,浇淋透彻。从豆子到发成豆芽,三伏酷夏需6日,三九严寒需10日。

  豆芽巷的百姓以辛勤劳作而感动南昌。每天一早鸡未叫天未亮,家家户户男女老少,不论是汗流浃背的夏天还是寒风刺骨的冬天,不论是狂风呼啸还是暴雨滂沱,都会把一担一担、一车一车的豆芽运送到城里东南西北的街头巷尾。天天如此,几百年如此。在过去那个物质匮乏百姓贫穷的年代,廉价的豆芽是人们几乎天天不少的家常菜。至今,还有一些老南昌人会回忆说,我们是吃豆芽巷的豆芽长大的。

  改革开放之后,我国的经济建设迅速发展。菜市场里的鸡鸭鱼肉以及各种副食品各种新鲜蔬菜应有尽有,老百姓的钱包也越来越鼓了,因此,豆芽也就渐渐地远离了人们的需求。豆芽巷的百姓凭着他们祖传的艰苦奋斗脚踏实地的精神,开始了重新创业。虽然他们大多数是普通的劳动者,但是从豆芽巷也走出了一些在经济建设的大潮中拼搏崛起的企业家。那个小时候曾经帮着父亲母亲发豆芽卖豆芽的王冬根,是豆芽巷的第一个大学生,现在是贵州省江西商会的会长,掌管着数万亩毛尖茶园和一系列企业集团。

  随着富大有堤的拓宽和新楼盘的建设,豆芽巷靠近赣江的一段已经消失了,那两口明代的古井也已经湮没了。历史在前进,社会在发展,可以预见,南昌的明天一定会更加繁荣更加美好,曾经的豆芽巷也一定会灰飞烟灭。但是,老地名是祖先给我们留下的文化遗产,我们必须保护,因为它标志着历史的印记、铭刻着社会的足迹,譬如北京的前门、上海的外滩。

  对有历史价值和社会意义的老地名的保护,或许有两个方式。一是,把老地名的名称保留下来永远传承下去,如北京的大栅栏、南京的乌衣巷;二是,在原址建立历史文化广场(可以和居民休闲广场结合起来)或者历史文化墙,如杭州的大井巷历史文化街巷。

  面对着不久将会消失的豆芽巷,我们能否在原址重现明代古井、以历史文化墙的方式或是雕塑群体的方式,展现古人发豆芽的工艺流程和豆芽巷的悠久历史,让它们向我们的子孙后代述说豆芽巷的故事呢?